【亨超/本蝙】时差四十二天·03

*一元时间线


第一&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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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布鲁斯把抬起了一半的胳膊放下,手中的酒杯也随之放低,然而杯底还没沾到在他胸前拢做一团的被子,他就又将胳膊肘抬高了,杯中的酒跟着布鲁斯上上下下的动作晃荡,如此反复三四次之后,它们终于不耐烦地泼洒了一部分出来以宣泄不满。

这下棒呆了。布鲁斯仰头一口气把那点酒喝个精光,对着那一块迅速蔓延的酒渍烦躁不已。他用空着的手搓了搓脸颊,接着翻开被子跨出了腿。他特意从靠窗的那面下床,视线也就因此精准地定位在了那个不出所料会有人出现的地方。

那个男人还是没离开,昨晚布鲁斯本该想方设法让他离开的,但最终扭头离开一言不发进了房子的反而是自己。相隔不远的电脑上不再留有任何昨夜查询到的新闻痕迹,那些出现在几个报道中潦草记载的名字一闪而过,零落到不会给看过的人留下超过五秒的印象,也许还会有一张刊登在某份报纸上的讣告,而那除了验证陌生男人口述的一切都是绝非杜撰之外对旁人不存在任何意义。他把酒杯端着,让自己背向了落地窗,门牙嗑过玻璃杯边缘的同一时间,被丢在床底下的手机也开始呜呜作响。

“我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不会看到韦恩家的酒窖被抢劫一空。”

就算看不到阿尔弗雷德的表情,布鲁斯也能从这语气中窥见严重的不满,虽然他的眼睛在下一秒就往上翻了翻,但嘴边叼着的杯子还是经由手的传递被好好安置在了一边。

“英国的天气怎么样?”

“依我看,和哥谭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我带去的那把伞,才两天就被吹坏了。”

和说话声一起传递来的是陶瓷茶具轻微相碰的声音,布鲁斯猜测阿尔弗雷德为自己泡了一壶茶,然后靠在了某张摆放在床边的躺椅里和自己说着话。他越来越常开始想象,假设阿尔弗雷德从未进入韦恩家成为日夜操劳的管家,他现在是否正在安然度过这样平静闲适的晚年。

那本就是他该享受的。

“那你可以试着去天气好一点的国家玩一趟,巴拿马,或者厄瓜多尔?那儿四季如春,你会喜欢的。”

说着话的布鲁斯又瞥了眼湖边的人,他总忍不住这么做,手机被他夹在了耳朵和肩膀之间,他的头歪成一个不舒服的角度,在拉开冰箱门后艰难地用一只手在其中翻找着昨天没吃成的贝果,阿尔弗雷德为什么要在他冰箱里放这种硬面包圈而不是别的、吃起来松软可爱的面包?包装袋发出悉索声,连着布鲁斯悄声的絮絮叨叨一起被电话那头的老人聆听得一清二楚。

“比起您建议我,不如由我来建议您,”文雅的英伦腔带着熟知一切的犀利,“如果您要吃贝果,请先把它放进微波炉而不是直接塞进嘴里,另外,别偷偷把胡萝卜和洋葱扔掉,那是特地为您准备的。”

远在英国的这把声音多少让布鲁斯怀疑他是否在这里安装了什么远程监控,布鲁斯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应答,手上却照着阿尔弗雷德说的做了。

“你在休假,阿尔弗雷德。”他走神地看着微波炉上不断变小的数字,想把自己从阿尔弗雷德的关照中剔除出去,“别总在意我,多多在意你的假期。”

“叮”地一声后,电话的两端都迎来了一阵徐缓的沉默,布鲁斯对填饱肚子突然不再紧迫,阿尔弗雷德手中的热茶也开始不再氲出热气。阿尔弗雷德总不免疑心自己就这么顺了布鲁斯的意回英国是不是对的,是让布鲁斯在自己面前故作无事更令他难熬,还是把他一个人留在哥谭无人看顾更令他忧心?他并无法分辨,但如果不用面对自己才能让布鲁斯的悲痛发泄出来,阿尔弗雷德宁愿选择相隔两地的担忧。

通话在布鲁斯唯一有兴趣的食物被拿出来之前就恰到好处地挂断了,酒精又开始混着疲惫在他的身体里蒸腾,他知道自己应当把那玩意儿拿出来、嚼碎、咽下去,接着打起精神为自己煮一壶咖啡。只是他不想这么做,阿尔弗雷德不在,他没必要为谁表现出自己“还不错”的一面,更别提房子外还有个使他思绪纷乱的人,尽管是负面的影响,但他确确实实地分散开了布鲁斯一整段时间以来被浸泡在自我责备中的注意力。他又拉开了冰箱门,里里外外把所有东西都翻了一遍,微波炉里又硬又没了诱惑力的硬面包圈在一分钟后被丢进了垃圾桶。布鲁斯无名的怒火在哥谭郊外的清晨成为了某种促使人惊讶不已的因素,他连衣服都懒得套上一件,运动裤在腰上松松垮垮打了个结,他光着脚跑到木桥上,对着几米开外那个装睡的人吼了一句:

“别睡了。”

捋了把头发的手叉上了腰,布鲁斯不怎么有耐心地看着不远处的男人腾地站直了,这回来来去去揣摩布鲁斯意图的人变成了克拉克,他的手扶着后脑勺,对着布鲁斯一脸不明所以:

“进来做早餐。别做胡萝卜。要不就滚蛋。”

言简意赅又怒气冲冲,克拉克听着赤脚的布鲁斯三两下又跑回房子发出的蹬蹬声,不可控制地笑了开来。这笑容一直保持到他搭配完冰箱里所有可供他发挥的配料,布鲁斯其间洗完了澡,带着总让克拉克会忍不住埋到他颈间的清爽气息在他身后伫立了半天:
 
“为什么你看起来对我的厨房好像很熟悉?”

布鲁斯站在离开克拉克一段距离的左后方点着下巴发问,克拉克不该转身,他应当专心于手中压成了形的面饼才对,可他就是忍不住想去看布鲁斯,他喜欢看着布鲁斯说话、更喜欢阅尽他每一个机敏的细微表情。

“厨房总是大同小异的。”克拉克的手上动作着,脸上的笑意却在布鲁斯的眼中一览无遗,“我也在酒吧的后厨打过工。”

“最后也被开除了?”没有具体原因,他就是觉得这个男人和任何精细的工作都不搭调,绝非歧视或偏见,就算是和他的壮硕身形很是配衬的体力活,布鲁斯也总觉得无比违和。

“是啊,谁能想到只有四个帮工的后厨也得先上一上‘处理职场人际关系’的课程。”

克拉克说着那些离他已经有点遥远的经历,恍然又想起,几年以后,他也是在某个慵懒的晨间边为布鲁斯做着早餐、边和他悠闲地聊着过去的人生历程。但那时的布鲁斯已经不再会站在疏远的距离拘谨地看着,他会靠上来,像没睡够一样蹭在自己背上,那会导致克拉克无心再把早餐继续下去,转而先解决布鲁斯无意撩拨带来的后果。

“……哪有这种课程。”

布鲁斯轻声反驳了一句后就走开了,克拉克清楚他对自己的毫不在意是源于他的自信——布鲁斯觉得他能轻轻松松就把自己撂倒——要不就是时常带人回来这里的习惯所致,克拉克没去计较那些,他想要的原本也只是好好帮布鲁斯做一顿早餐而已:一壶布鲁斯必不可少的咖啡,一份甜蜜可口、能缓解酒精带来的后遗症的主食,那是在克拉克的了解中最能让布鲁斯有一个好心情的搭配。

“你不吃?”

这静谧的气氛只维持到摆放着糖霜烙饼和培根煎蛋的两个餐碟被推到布鲁斯面前为止,已经换上了衬衫和西裤的布鲁斯并未急着开头,他把下巴对着克拉克摆成一个质问的角度,不作声地嗅着总能打败胃部不适的香味。

“我吃过了,做烙饼的时候。”克拉克边转身拿咖啡边对布鲁斯说道,冰箱里仅剩的能让布鲁斯心甘情愿吃下去的食物都用得差不多了,克拉克这会儿正想着该如何顺理成章地填充布鲁斯的冰箱,这些事之前一定全都是交由阿尔弗雷德打理的,而克拉克很乐意在这剩余的四十天、和之后的许多年里接手这项工作。

“那等收拾好厨房你就可以——”

“我这就离开。”

已经洗干净堆放在水槽里的厨具们被利落地一一放回原位,克拉克用拧干了的餐布擦了擦手,将它置于挂钩上。他把咖啡壶和咖啡杯一起拿到餐碟旁放下,又将叉子递到布鲁斯眼前:

“趁热吃比较好,还有,你的冰箱需要补充了。”

“……你去哪里?”

不自觉将叉子握进手里的布鲁斯愣声发问,不用浪费多余口舌本该让布鲁斯如释重负,但他看着克拉克只有好意的眼睛,玛莎的名字自然而然从他的耳边跳出,而他又不可避免地开始为自己的防备后悔。

“准备坐渡轮去大都会找一份工作试试,”克拉克弯弯腰,替布鲁斯倒了一杯后往布鲁斯手边推去,“你给我的钱足够我买一张船票了。”

“……哥谭确实没有适合你的工作。”

牙齿磨了磨,布鲁斯还是没说出会让这个局面没完没了僵持的话,他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如今这个男人愿意自己离开不就是他想要的?。

“我想也是,”克拉克从桌旁退开,撤开的每一步都牵引着布鲁斯无法移开的目光,他知道就算再过四年,这个布鲁斯也依旧会用这种纯真的方式不动声色地表达他的温和,“无论如何谢谢你。”

在克拉克的暖意愈发让人坐立不安之前,布鲁斯扭头对付起了烙饼,切下的那一小块还没塞进嘴里,他又猛地转头对才刚拉开门的克拉克问道:

“喂我说……肯特先生,”不知道男人的名字,布鲁斯无法找出更礼貌、更正确的称呼,“你不觉得你需要洗个澡吗?至少也得换身衣服,你这身……”

他点点下巴,批判式地将克拉克扫描了一圈,那身属于自己的、不合身的衣服还没在他身上崩出几个洞已经算是个值得称道的奇迹了,而自己每一次没发出来的火最后都变成了不由自主的关心,恐怕只能被称之为什么神奇的魔法:

“这身行头能找什么工作?”

“码头卸货之类的,我很擅长那样的工作。”他拍拍胸,沉闷的两记声响让布鲁斯不屑地龇了龇牙,“我说过的,我身体很好。”

“我还是觉得你应该……”

“快吃早餐吧,这几天谢谢你,再一次的。”

这就算是告别了。布鲁斯耸起的肩膀在克拉克把背影留给他之后垮塌了下来,他重新面向餐桌,一小口一小口细细地咀嚼,把手边也同样仿若某种魔法凭空变出来的食物全部吃光了。


再回到湖边的时候,克拉克的手里抱着一大袋采购来的食物,他避开了西芹和洋葱,却还是没忍住买了一颗总被布鲁斯厌弃的西兰花;一袋子面粉够帮布鲁斯做至少十顿早餐,现成的薄饼和速食米是很久以后他也会买来并扔进布鲁斯冰箱的牌子,榨成果汁的橙子和苹果则会让布鲁斯更容易接受。布鲁斯大致离开了三个小时,他静下心来,凭听觉辨别着布鲁斯这会儿是不是又在办公室打瞌睡或是在会议上走神。而等他熬完白天的工作,晚上也还是得在没有后援的情况下夜巡一趟,他昨晚已经确定布鲁斯这几天都在忙于对付鳄鱼人。这状况没比他躺在冷冰冰的玻璃城堡里、靠意志来将自己唤醒好多少,克拉克无法为沉睡中的他做更多,而今,他也只能像这样在隐秘中做出这种可有可无的陪伴。

陪伴并不能让痛苦减轻。他记得阿尔弗雷德对他做出过的告诫,若是如此简单,布鲁斯又怎么会要求阿尔弗雷德离开。但克拉克在对与布鲁斯相伴这件事上有着难以撼动的偏执,从布鲁斯倒在他的怀抱中濒临失去心跳开始,他就明白自己并非无所不能,而对生命和时间的流逝,他将永远束手无策。

将袋子放回门口的行为显然会让布鲁斯在监控中发现自己的复又归来,不过克拉克没对此有什么担心。他在湖边坐了会儿,又开始沿着树林散步,再步行一段路就是废弃的韦恩大宅。几年之后,这座大宅会被改造成属于他们的议事厅,有新的吊灯,有能坐下数十人的会议桌,那儿会因为布鲁斯结交的新朋友们变得生机勃勃,也时常在面临巨大危机时一整天都肃穆凝重;克拉克在那时早就成为了可在这栋玻璃房子随意进出的一员,从这儿到蝙蝠洞,全都是克拉克和布鲁斯共同生活的痕迹,那是布鲁斯终将经历的一切,即使在那之前要面临更多的伤害,属于他们的美好总会到来。

这就像是注定的,克拉克每在这个属于布鲁斯的过去多停留一分钟,他就越相信这个宇宙中的每段关系都自有其注定的宿命。说起来有点儿狡猾,可他对布鲁斯的了解确实已经到了能让他放肆的程度,那些让日后的布鲁斯对他无计可施的手段,拿到现在同样有一模一样的效力,他会恼怒,会不悦,会怀疑,但同样也会由着自己慢慢靠近。要是他们能更早遇见,日后漫长的分离是否就不会发生?那念头冒出,又警示着克拉克他最不需要的就是无谓的联想,他此刻拥有的足以让他弥补遗憾的能力都是因母盒而被唤醒的,采取了这方法的布鲁斯一定不会希望他把这些用在过分的自私上。

他站在草丛中,望着对面荒废的大宅,耳边倾听着布鲁斯真实有力的心跳,再一次让那个危险的想法主动消失了。


布鲁斯再一次从临近午夜的边缘从蝙蝠洞回了玻璃房子,仍窝在树底下的那团黑影没有特别地让布鲁斯出乎意料,相较起来,靠放在门口、足足到他膝盖的那个大纸袋才更让布鲁斯迷茫。他选择先走向了那个新奇的目标,不过等确认了袋子里是什么东西之后,他那一点点意料之内的喜悦又被难以描述的烦乱磨平了。

走向黑影的步伐加快,布鲁斯在吵醒男人之前收住了脚,那个堪萨斯来的怪人还是在树下安稳地睡着、呼吸均匀,呼啸的冷风也没造成什么阻碍,好像他真的把这儿当成了个舒适的免费住所似的——哪怕根本连个屋顶都没有!因为动机太过透明,所以反而让他没了深究的余地。布鲁斯闭上眼睛转了转脖子,他想把那一整袋的食物都翻倒在这个姓肯特的男人身上,让苹果砸到他的鼻子、让罐头打到他的额头,最好还能看到打碎的鸡蛋把他搞得可笑又狼狈。布鲁斯还想踹醒他,把他丢进冷冰冰的湖里,或是真的就干脆让戈登把他关进某个收容所直到他愿意自己离开哥谭。然而他只是低头看了克拉克很久,钻进衣领的冷风又让他积攒的忐忑消失无踪,他蹲了下来,用轻的只有风能听见的声音呢喃起来:

“至少得让我知道你的名字吧,”抱着的纸袋被顺手放到了一边,套在西装外的大衣则被轻柔地披到了看起来正睡着安稳的男人身上,“奇怪的肯特先生。”

脚边的袋子因身边站起的动静而在站立不稳中倒了下来,布鲁斯及时弯下身扶住了它,他捡起掉出来的那颗橙子,把它塞回了袋子,在那之后,他又低头看了克拉克好一会儿后,才抱着袋子慢吞吞地踱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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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一周没更自己都受不了了......

2017-12-23  | 556 15  |     |  #亨本 #超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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