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时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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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克拉克梦到了布鲁斯。他很少做梦，因为睡眠于他而言原本就不是必需品，大多数时候，他都刻意不会让自己完全进入睡眠，只有这样，当哪里需要他时才他可以尽快赶到。但今天不一样，他知道了布鲁斯正在好转，他没有被布鲁斯的质问为难，他终于坦然面对了自己犯下的错误……这一切的一切加起来都让他觉得自己可以体验一场安心的、深度的睡眠。克拉克听布鲁斯提过几次、有关于他自己的梦境，布鲁斯对那些场景的描述多是昏暗压抑的，充满了令人揪心的惶惑。对此，克拉克还是没能想到替布鲁斯解决这一切的办法。有些潜藏在布鲁斯心中的过往他永远无法替布鲁斯抹去，所以他通常都只是在夜晚小心注意着布鲁斯于睡梦中的动静，哪怕只有一秒、他认为布鲁斯的某些异动又代表着他陷入了可怖梦境，他都会试着用自己的臂膀去做出一些抚慰。

可他的梦不一样，没有太多细节，但他能看清那是个明亮的氛围。起先是布鲁斯站在他的墓碑旁远远看着，大衣的衣角跟着穿过来的风飘动，而克拉克漂浮在空中看了他很久也没看到他有任何动作，无论克拉克多么努力，他也没能看清布鲁斯脸上的表情；下一秒，他又跟着布鲁斯回到了斯莫威尔的小屋旁，他跟着布鲁斯走在六月的玉米田里，看着布鲁斯在其间缓步前行并时不时伸手去抚触那些玉米叶，那些和他隔着距离的叹气是模糊而轻微的，不过这也仍旧让克拉克的心跟着他叹息而不自禁哀伤。他在梦里跟着布鲁斯走了很久，这片克拉克从小待到大的玉米田在梦中宽阔得仿如没有尽头，就好像只要布鲁斯一直在他眼前，他就能跟着布鲁斯走一辈子一样——这倒是有点像他偶尔生出过的幻想，如果这个世界有一天能真正归于平静，再也不需要超人和蝙蝠侠，他想要的也不过就是这样的生活。不一定要是斯莫威尔，在哪里都没太大所谓，只要到那个时候，他所守护的人仍旧是布鲁斯•韦恩就够了。

走在前头的布鲁斯始终没有回头，克拉克也就一直没能看到布鲁斯揣着何种神情。他在心中试着做出过一些描绘：那人的唇会滑成一条微微下坠的弧线，眼角也会跟着垂下来，眉心中的褶皱是悲痛交汇的终点，那里展现的、全都是布鲁斯最无言的哀愁，他在忧虑这世界，也在思念着逝去之人——哪怕是梦里，克拉克也隐隐有一种感觉，正展现在他眼前的这一切不是梦。不全是。他猜自己在梦中看到的这些发生于自己离开这世界的那段时间，那段布鲁斯至今缄口不谈的时光。即使他了解到了布鲁斯和阿曼达•沃勒的合作、知悉了布鲁斯如何一步步寻找到联盟的其他人，弄清了母盒和荒原狼的来龙去脉……他得知了所有布鲁斯认为他有知情权的细节，却唯独被迫漏掉了布鲁斯避开的这些。

“那你呢？你那段时间又过得怎么样？”——他如此问过布鲁斯几次，布鲁斯总是淡笑带过，克拉克也就一度把这件事忘却了。而今天，当他在布鲁斯的床边握住他的手，这个纠缠过他许久的疑问又冒了出来。只是来到了梦里后，他的好奇中减少了很多惘然，很大程度上，那是因为在他埋怨他们两个人之间拥有的时光太短时，他才终于记起，他也曾这样抛下过布鲁斯，把他独自一人留在破碎中，最后又把这些秘密全都埋藏起来。然而布鲁斯远比自己要坚强，他接受了无法改变的，又全力为能够改变的那些事拼搏……

“我们这样算不算是扯平了？”

他对着那个既无法靠近却也绝不会失去的背影试图开口——

“扯平什么？”

带着点困顿的疲软嗓音撞进来，吓得克拉克倏地睁开眼睛，出现在他上方的脸立刻意会到了什么，布鲁斯停下了用毛巾揉脑袋的动作，他将手臂横搭在沙发背上，借着这支撑俯下身来更近一步地观察起了克拉克：

“你起晚了，还做梦了。”一身清爽的布鲁斯宣布着自己了不得的发现，这小小欣喜让他连眼角都捎上了活泼的得意，“最重要的是……”

布鲁斯的手指冒着只有克拉克知道的、会被即刻捉到嘴边啄吻的危险、在距离克拉克的鼻子二十公分的地方转悠了半圈：

“你被我吓到了。”

“呃，是的……”克拉克闭上眼睛抬手搓了把脸，他忽然觉得，保持现在这样的躺姿、从下往上看着布鲁斯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绝对构得上是一个美妙的晨起礼物，“这很值得惊奇吗？”

“希望有人还记得之前一直吓到别人的是谁。”布鲁斯把半湿的毛巾丢到克拉克脸上，像是在催促他起床——真是新奇的体验，在今天之前，克拉克的生物钟准时得仿佛一个调好了程序的机器人。所以当今天布鲁斯正常醒来、却没闻到任何香味反而看见一个在沙发上睡得无知无觉的人时，布鲁斯着实生出了一点点惊奇，这可不常见，就算是在有着种种不寻常的克拉克身上，这也仍是极为罕见的。

“我道过很多次歉了，但如果你依然对我睡在树底下的行为心有余悸的话，我可以再次道歉。”

克拉克边说着话边拿开毛巾准备起身，两个人立直上半身时画出的弧线出奇的一致，克拉克嗅着布鲁斯身上散发的气息，脑袋中关于那些梦境画面的记忆也在逐渐退却。

“要不是确定你也要吃饭睡觉甚至还会做梦……”布鲁斯往流理台所在位置走去，一大早的新奇发现让他觉得他很有为自己煮一壶咖啡的心情，不管怎么说，就算没有克拉克，他也勉强能为自己弄出一顿早餐，只是在克拉克出现以后，他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为自己做过这件事了：

“以及我见过的、比你还要奇怪的人也不在少数，我真的会以为你是什么神秘的外星来客。”

后半句话在咖啡豆被拿出来时才一并说完，克拉克的笑在套好T恤后也就跟着变得饶有兴味，他想了想，放弃了先去浴室，而是因为布鲁斯要在厨房忙活的势头先站去了他的身边：

“也许我就是呢？比如什么未知的……外星人。”他抢过了布鲁斯手中的所有物什，以行动表示他将从这秒开始接管厨房。这和日后会发生得如出一辙，亲密到让克拉克恍惚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年——布鲁斯扬言要为克拉克做一顿晚餐，克拉克则强势地拒绝以避免火灾或是爆炸发生，他们为此推搡打闹，把厨房变作一个供两人享受片刻闲暇的温馨之地。

“我看过探索频道，也知道大多数科学家描绘的外星人不长你这样。”

“别被科幻电影和科学家的想象荼毒了，”克拉克煮上了咖啡，又开始着手安排布鲁斯的早餐，“我倒是坚持认为宇宙中还有许多人类未曾探索过的未知生物。”

“你还知道科幻电影？”布鲁斯没对外星人的话题产生要探讨的想法，哥谭这座城市里的某些存在不比神秘的外星来客安全，他只是因为克拉克的话不免想起了数日之前连智能手机都不太会用的人，那个过时、落伍又谨慎地活在自己世界的人，“我以为你从没进过电影院呢。”

他揶揄完，又趁着克拉克拉开冰箱门取放食材的空当，从冷藏柜里又偷偷捞出了一盒冰淇淋，他在克拉克眼底下寻觅起勺子，明晃晃地准备偷吃。

“我对科幻电影一直很有兴趣，”克拉克假装自己没看到布鲁斯不合时宜的贪吃，“如果你遇到了外星人，你会怎么做？”

“你是认真地在问？”

“对，”克拉克该替他回答吗？——“你会花费全部心力去研究那个外星人二十个月，你会敌视他、立誓要消灭他，你会不惜牺牲自己也要为这颗星球消除这个最大隐患，可是到了最后，你会爱上他”——

“我是认真地在问。”

然而克拉克只是把切开的吐司边放置到了一旁，用玩笑的语气问道。

“那你应该知道这理应是由政府负责的事务，”布鲁斯演绎着他在公众眼里才会摆出来的漠不关心、那个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韦恩总裁，“只要不影响到我的生活，我才不会去关心这些遥不可及的问题。”

你才不会这样，每一个会危及到他人性命的威胁，你都绝不会掉以轻心。克拉克在心里接话，又继续问：

“那如果……外星人的确就是我这样的呢？”克拉克处理完吐司片，又打上了几个鸡蛋，“混入人类之中，和人类无异，让人防不胜防，这才是最危险的，对吧。”

布鲁斯的笑隐在了含入冰淇淋的瞬间，他憋了憋气，才没让自己被冰淇淋呛着：

“你非要把自己和危险的外星人比较的话，我只能认为你对你的体魄过于自信了，”他咽下嘴里的冰凉，又舔干净了上唇沾到的香草籽，“你太高估你的‘危险’程度了。”

这可不是在帮克拉克开脱什么，也许他的确有一些奇特之处，不过在布鲁斯四十来年的人生中，他绝算不上是可被划归为危险人群的那类人。

“需要我提醒你，昨天晚上——”克拉克倒是就此放停了打蛋器，当时若不是着紧布鲁斯腰后的伤，他压制毫无防备的布鲁斯实际上用不到两秒。

“……昨天晚上我可没有真的要和你动手。”布鲁斯还是被呛了一下，他迷蒙的气急败坏里是常见的不甘示弱，“否则你……我说真的，你绝对不可能占上风。”

“让我再强调一次，我从来没在和别人的交手中中输过。”克拉克挑起眉毛，和布鲁斯僵持着，“我那句‘你不会想和我打架’不是随便说说的。”

“那是因为你之前没遇到我。”

“谁遇到了你这样的人却只想着要和你打架？”就算是以超人的身份去会见蝙蝠侠的第一次，他也没有想过要对那个哥谭义警动手，言语间，他看着布鲁斯又含住了勺子，认为自己给予的放纵应当到此为止了，“你啊……”

以冰淇淋代替早餐的邪恶行动被克拉克按下了中止键，才从嘴里拔出来的勺子和还剩一半的冰淇淋被双双夺走，克拉克脸上笑着，口气却很有点不容违抗的味道，

“空腹吃太多冰淇淋对你的伤和胃都不是件好事。”

“我早就说过我不需要第二个管家了。”

“我知道，”克拉克把冰淇淋放回冰箱，又转身往吐司上裹蛋液，刻意没去回应布鲁斯的视线，“但你的早餐现在由我负责不是吗？而且在你管家回来之前，我会自行离开的。”

布鲁斯像被什么意想之外的回答噎了一下，他看着克拉克缓缓动作着的手，前夜的只言片语又细碎涌现，这让布鲁斯安静了片刻后问道：

“离开哥谭后你准备去哪？”

克拉克•肯特未来的人生不是他该关心的，他明白他能为克拉克做的事已经到此为止了。就像克拉克为他做的一样。

“回一趟堪萨斯，陪陪玛莎，”裹好蛋液的吐司被丢进煎锅，滋滋声响起的同时克拉克分神看了布鲁斯一眼才又小心地注意起了火候，“然后去找我该找的人。”

“你终于决定不再逃避玛莎了？”

他看着原本引不起他兴趣的、干巴巴的发酵物变得金黄诱人，不敢相信他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类似的、被这样的香味包裹的清晨。这些不起眼的事物让时间流逝得不留痕迹，而伤痛的消淡似乎也比他想象中快了数倍。

“是啊，”克拉克把刚煎好的面包片放在了吸油纸上，又把那盒布鲁斯动过的冰淇淋拿了出来，剜出的冰淇淋被均匀涂到面包片上后，克拉克把这碟一分钟前才想出的新搭配和无形的劝导一起送到了布鲁斯面前：

“说起来，既然我都可以做到……”

他言语间的呼吸停格被布鲁斯准确捕捉，布鲁斯才刚用嘴型快速叨念出个“别想暗示我什么”，克拉克就先他一步说了出来：

“那么或许，你也该尝试着给你的管家去一通电话了。”

布鲁斯愣了半秒后撇撇嘴，没做出什么回答。他端着手中的碟子退到了更适合他的、名为观赏的位置，在等待下一片美味中又瞧起了克拉克为他忙碌时留给他的侧脸。熟悉一个不会久留的人给予的体贴和关心不是布鲁斯会允许自己犯的错，布鲁斯甚至能察觉出这个男人就快离开了，他的每一句话背后都在透露着这样的讯息。也或者离开才是正确的，布鲁斯不可能容许一个早晚会发现自己太多秘密的人留在身边，而克拉克•肯特也有着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一个吻改变不了什么，也象征不了什么，反正这个意外不会持续太久，原本就是他们彼此默认过的结局。


在早餐之后，布鲁斯主动给一周没有来电的阿尔弗雷德打了通电话，他试探着问阿尔弗雷德还想不想去别的国家走走、亦或是更倾向于向直接回来，阿尔弗雷德在一周的断联之后反而首先做出了让步，他不再像之前那么僵硬地要求回哥谭，而是把选择权交给了布鲁斯：

“如果哪天您认为我需要回来的话，您可以直接为我订好机票，”阿尔弗雷德在电话那头说得不疾不徐，轻松宽慰了布鲁斯受伤以来萌发的各种不安，“老实说，我倒有点爱上英国的天气了。”

“我也相信你和所有的‘变化多端’都能合得来，”布鲁斯在放松中含糊地取笑起自己，在阿尔弗雷德面前变得诚实多少和克拉克有关。起初克拉克只是个撞上他车子的怪人，他从来没想过克拉克的意外入住还能让他在本该最冰冷的时间里、意识到自己对阿尔弗雷德有多么任性又有多么重要：

“那我……我订好机票就告诉你。”

“好的，”阿尔弗雷德回答道，他觉得布鲁斯的声音光是听起来就能让他觉得状态不错，并且很大程度上，他坚信这不是自己的错觉，“但实际上，我还是和哥谭的天气更合得来。”

没有哪座城市的天气会比哥谭还要恼人了，晨起恼人的雾，夜间突如其来的雨，还有阳光都烘不干的阴湿，可就算如此，阿尔弗雷德也离不开这里，因为韦恩就在这里。如果布鲁斯在愤怒中认为必须由他自己一个人来扛起伤痛，那么阿尔弗雷德愿意尊重他的决定，但无论如何，他永远不会舍得抛下布鲁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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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快写完了!!!!!(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