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啊我怎么又越扯越长了

I

II.

站在布鲁斯的角度，他想暂退一阵以全力处理自己的事是情有可原的，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把所有事都交给卢修斯而后消失的毛头小子了，维持这个商业帝国的稳定运转意味着维持千千万万人的生计，这对于帮助哥谭也有着重要的意义；再者，正义联盟磕磕绊绊的建立过程确实支出了比布鲁斯预算更多的金钱数额，虽说他的确有权处置自己的资产、把各种账目藏在各种五花八门的研发计划里也算是天衣无缝，但，抵不上工作态度负责专业又细心的财务部门以及真心在意企业发展的各大董事，越来越多关于这些可疑的账目所产生的质疑确实让本来就多了个“联盟顾问”身份的布鲁斯又那么点儿措手不及。先放一放联盟的种种事务——反正戴安娜和克拉克也总是相当可靠——把先前因为不够严谨的账目修补完善、同时专门设立一个用于隐藏联盟账务的全新计划对他来说才是当务之急，考虑到这关系到联盟长远的未来，布鲁斯对于大家会理解并支持他的决定这种设想相当有信心。

只是在他准备第一个向戴安娜透露这个想法之前，戴安娜却先他一步找上了自己，而在布鲁斯思索着这是不是和戴安娜谈谈的好机会时，他还没有把这场谈话和克拉克昨天莫名其妙的行为联系在一起。至于那个用力到如同要谋杀他一般的、令人窒息的拥抱，也早就被他抛诸脑后了。

“布鲁斯，最近很累吧？”戴安娜看起来非常悠闲而安定地为布鲁斯倒了一杯茶，这足以让布鲁斯受宠若惊了，“我们好久没这么单独聊一聊了。”

“嗯，其实我也刚好……”

布鲁斯不准备拐弯抹角，面对最善于沟通的戴安娜，他需要做的只是直截了当地告诉她自己的想法和决定，只不过，戴安娜似乎并不想要听布鲁斯说的话。

“不，让我先说。”戴安娜在甫一听到开头的瞬间就机敏地打断了布鲁斯，“你看，有时候我并不擅长在你面前收敛自己的脾气，这让我很内疚，希望你不要太介意。”

为了让布鲁斯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戴安娜史无前例地将从前她揶揄过不少次的布鲁斯本人踢出了“幼稚男孩联盟”的队列。在巴里一次又一次向她确保布鲁斯的确萌生了“退休”意图的真实性后，戴安娜也做了一番认真的考量，严格来说，她本人并不是那么需要联盟、或者说蝙蝠侠提供的财力支持，大部分时间，她都可以利用自己的资产对战损进行赔偿，可一旦布鲁斯离开，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联盟的运转从对外的公关到对内的管理，小到联盟大厅的基础水电设施大到最尖端的各种电子设备——说起来，联盟大厅还是隶属于韦恩家族的旧庄园，如果布鲁斯不再担任联盟顾问彻底离开，他们还拥有继续使用这个大本营的权利吗？在戴安娜数次确认自己并不希望正义联盟就此瓦解之后，她决定率先为挽回布鲁斯做出一些微小的表率，所以，先承认自己仗着年龄和阅历的优势有时候时常对布鲁斯口气不善一定会是个很好的开端。

“介意？”布鲁斯别住眉毛，不自觉涌上一阵不妙却熟悉的感受——没错，那种怪异的感觉和昨天克拉克突然闯进他办公室后他所体会到的大同小异，戴安娜也遇到麻烦了？博物馆发现她的身份了？难道她也想换个工作？重重疑虑之中，布鲁斯屈着手指擦擦鼻尖，用一种相较于克拉克更为委婉的方式问道：

“戴安娜，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可以——”

“别胡思乱想，”戴安娜好笑地匆忙咽下咖啡，她放下咖啡杯，神情突然变得有些许肃穆：“布鲁斯，我说这些话其实也只是希望能够让你知道，从联盟建立以来，要不是有你在主导大局，我觉得我搞不定这帮幼稚的男孩们。”

比起戴安娜突然的真情流露（也或者她只是偶尔的多愁善感），自己史无前例地被戴安娜从“幼稚男孩联盟”中除名才是真正让布鲁斯吃惊的，鉴于戴安娜拥有年龄这种无可比拟的优势，他在戴安娜每每用表情示意他们有多幼稚时总也没有反驳的立场：

“我必须要说，”布鲁斯清了清嗓子，以此带过不自禁想要偷笑的欲望，“你低估了你自己的领导力，我认为即使我不在，你也完全可以……”

“不在？什么不在？蝙蝠侠怎么可能不在正义联盟！”巴里自问自答似的接茬比他的身影更快一步地传到了他们的感官里，一阵风刮过布鲁斯的耳边后，巴里双手端着一盒比萨笔直地站到了布鲁斯面前，他眨巴着眼睛，献宝一般将比萨捧到了布鲁斯面前：

“嗨，布鲁斯，你吃过午餐了吗？这可是我专门为你订制的巨无霸全家福至尊培根比萨！我用你给我的钱订的这份比萨非常美味噢，我帮你拿去加热一下好不好呀？”

如果说戴安娜的反常还掺杂着谨慎的意味深长，那巴里突如其来的谄媚则就容易看透得多了，布鲁斯眯了下眼睛，毫不费力地就将从昨日开始发生在他身上的“怪象”都联系到了一起。

“不用，你吃吧。”布鲁斯用手拍了拍比萨盒，以此表示心领了巴里的好意，巴里却不再像以前那样完全遵照布鲁斯的话行事，他一反常态地又把比萨盒往布鲁斯眼前拱，不放弃地再次问道：

“真的不用吗？这可是我特地为你订的，你总是为了工作没日没夜的，你真的不多吃点补充体力吗？”

“……我，”布鲁斯从这过分的热情之中感受到了些许压力，如果说克拉克和戴安娜有指向性的讨好还在他尚能接受的范围内，巴里这没有边界感的热情就真的让他觉得“可怕”了，“暂时不饿。”

“那好吧……”巴里耷拉着脑袋往后退开，他转身刚放下比萨盒，又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冲到布鲁斯身边紧紧拽住了他的衣袖：

“呜呜呜，布鲁斯，多亏了你给我的钱，我才能每天都吃到这么好吃的比萨，而且我真的已经很久没饿过肚子了，布鲁斯，你知道你对我超级重要的吧？超级超级超级重要的。”

“呃，巴里，其实——”

戴安娜端庄地咳嗽了一声，试图让巴里别再让场面变得更难以控制，她可以理解巴里尤其害怕布鲁斯离开联盟的担忧，但这种就差直接开诚布公表明“布鲁斯我真的很需要你的资金支持”（尽管戴安娜明白巴里对布鲁斯的不舍并不仅止于物质层面）的方式还是着实尴尬到让她冷不住打了个冷颤。还有布鲁斯嘴边那意味深长的一抹浅笑——

“巴里！过来给我搭把手！”不等戴安娜有时间细究一下布鲁斯的心理活动，不知何时来到联盟大厅的克拉克却突然出现在巴里的背后，克拉克一把拎起巴里的T恤后领不顾他的大叫也不容他挣扎，一面又侧过头对戴安娜挤眉弄眼道：

“戴安娜，你也来可以吗？”

“需要我也一起吗？”

布鲁斯问得极其刻意，他就像并不知道眼前这些人在玩什么把戏一样故作关心地问道，不怎么情愿却也只得跟着克拉克往外走的戴安娜还没来得及对布鲁斯说过后再聊，把巴里推走的克拉克又转身对布鲁斯殷勤地摆起了手：

“不用不用，不是什么需要出动蝙蝠侠的大事，你就坐那儿休息、好好休息一会儿就行。”

布鲁斯轻轻点了点头后严肃地抿住了唇，毕竟只有这样，才不至于让他戏谑的笑容展露得太过明显。


“你们在干什么？”

克拉克回头望了望，确认布鲁斯确实仍好好地坐在那个绝不会听到他们对话的原位之后才压低声音问了一句，他看起来有些焦躁，而缘由当然是巴里方才过于有目的性的行为：

“不是说好由我来负责挽留布鲁斯的吗？你们突然表现得这么谄媚绝对会吓到布鲁斯的。”

“我可不认为蝙蝠侠会那么轻易被谁吓到。”戴安娜抢在巴里前头替他做出了反驳，诚然，巴里选择的方式还有待斟酌，不过戴安娜可不认为和他们站在同一阵线的克拉克有立场来批评巴里的做法：

“更何况，我们也只是在适当的范围内和布鲁斯做一些情感交流，说起来，我们之间太缺乏这些了。”

“那你不如去亚特兰蒂斯和亚瑟多做些交流，我认为长期生活在水底的亚瑟才是最需要这种情感交流的人。”克拉克像是依然对巴里有诸多不满一般回嘴道，回忆起几分钟前巴里就快黏到布鲁斯身上的画面，克拉克还是忍不住来气：

“布鲁斯这边交给我就可以了。”

“真的可以交给你？”巴里抓抓头发，半信半疑，“可你到现在连布鲁斯到底是不是真的要辞职这件事都没证实，说真的，你和他聊过这个问题或是探听过他的想法了吗？”

“这种事不能急，我不确定在这个时机合不合适……”

“可你不是说过布鲁斯最信任你了吗？”

“那当然了！”面对戴安娜和巴里狐疑瞅向他的眼神，克拉克挺起胸膛抱住了双臂，“布鲁斯对我总是非常坦诚，我们可是……可是无话不谈的。”

“那就去问清布鲁斯的想法。”戴安娜顺水推舟，她按住克拉克的肩，将他的身体掰向了门示意着让他立刻就去找布鲁斯问出个结果，“如你所愿，这件事我们全权交给你，别再让孩子们为了布鲁斯的去留问题担惊受怕了。”

还没等克拉克扬着笑脸再一次信誓旦旦地保证些什么，戴安娜便一个用力将超人连同他过度自信的豪言壮语一起推了出去。


在最初巴里告知他们这个骇人听闻的新闻时，抱持怀疑态度的克拉克还表现得很是平静，可随着讨论的深入和巴里的言之凿凿，克拉克内心的恐慌也在成倍数扩大，奇怪的是，他第一时间害怕的并不是天文数字的战损或是一团乱的联盟，他害怕的，反而是通讯器那头再也听不见蝙蝠侠低沉冷静的声线，害怕在空中飞行时身边不再会有一架黑色的蝙蝠机，他甚至开始害怕布鲁斯不会继续出现在每个月末于肯特农场举行的家庭聚会中……正义联盟少了一位堪称支柱的顾问很严重，但对克拉克来说，超人身边少了蝙蝠侠或许还要严重上百倍。克拉克的确有义务让布鲁斯知道联盟离不开蝙蝠侠，更重要的是，超人也绝不想失去蝙蝠侠这个几乎与他如影随形的存在，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随时随地可以看到布鲁斯的身影让他感觉无比舒心。在更深层次、更细致地剖析自己内心的想法之前，作为一个绝对的行动派，克拉克毫不犹豫地将挽回联盟唯一金主的计划落实到了行动上，相比起巴里或是戴安娜那种华而不实的口头谄媚，克拉克坚信只有切实的付出才能体现出他十足的诚意——

尽管布鲁斯百般反对，克拉克还是不容他拒绝地主动当起了他的司机兼助理，确切来说，也只有这两份工作是唯一不需要布鲁斯同意就能趁虚而入的两个位置。如果说三天前当布鲁斯坐进车里抬眼却发现司机变成了笑得一脸狡猾的克拉克•肯特还会怒从中来，三天后，当他坐在办公室里眼睁睁看着超人带着一盘水果诡异地从天而降，他已经可以平静地将宽大的办公椅转成背向克拉克的位置并对他视而不见了。

“下午茶时间，你不准备休息一下吗？”

布鲁斯翻过了一页文件，一声不吭。

“布鲁斯，吃点水果，休息一下，我们来聊聊天怎么样？”

但克拉克所拥有的、可贵的坚韧让他对这种早就习以为常的挫折无动于衷，他仍旧嘻嘻笑着边说话边绕到了布鲁斯面前，眼见布鲁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克拉克干脆直接叉起了一块苹果递到了布鲁斯嘴边。至于这个动作显得他和布鲁斯有多亲密，克拉克没觉得有丁点奇怪，在大众逐渐认可超人和蝙蝠侠是最佳搭档之际，他和布鲁斯也愈发亲密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不吃吗？这可是整个堪萨斯品质最好的苹果，是玛莎特意让我带来给你尝尝的呢。”

鉴于克拉克的声音太过殷切，说话的方式也心机到能够精准打动布鲁斯，无法继续佯装冷漠的韦恩总裁还是朝斜上瞥了瞥。历史经验告诫布鲁斯，在他手边没有任何武器也无法立刻换上制服的情况下，咬住即使笑眯眯却也极具威胁性的超人递到他嘴边的苹果会是一个有利无弊的选择。几秒的权衡后，布鲁斯妥协了。随着清脆的苹果被布鲁斯咬开，克拉克脸上的笑意也堆砌得更热烈了。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联盟自成立以来每天都有那么多事要处理，”克拉克往自己嘴里也塞了块苹果，想以此伪装出一种轻松的谈话氛围好让自己的提问变得不那么有目的性，他原本不想那么着急去试探的，但连续黏在布鲁斯身边三天的他也不得不承认布鲁斯最近踏入联盟大厅的次数正在锐减，“在这其中，有没有一些事就连你都会觉得很棘手、很难处理、甚至是……让你头疼的？”

“有。”

“比如？”

面对布鲁斯毫不含糊的果决回答，克拉克张大眼睛、浑身的感知都警惕起来，难道，最近花了大部分时间在公司里的布鲁斯是真的在用不去联盟大厅办事来暗示他们什么？

“比如你连续撞坏三个政府的军用通讯卫星时。”

“呃，不聊这些意外。”克拉克擦擦鼻子，嘿嘿笑了一声，“其实我是想问，联盟的存在会不会让你感到负担，金钱方面啦，压力方面啦，我一直很担心你会不会把自己逼得太紧……”

“你认为呢？”布鲁斯对克拉克的明知故问感到无言，“我想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卫星的价值。”

“所以这些战损的确让你感到负担了？！”

“不。”这么回答并不准确，虽然无论多大的数额都不至于让布鲁斯无力承担，但关于如何完美伪装这笔支出这件事最近也着实困扰着布鲁斯，所以他顿了顿，又改口道：

“不过偶尔也确实……”

克拉克的脸因为布鲁斯的改口再度垮了下来——所以让布鲁斯产生辞职想法的原因归根结底还是联盟太让他烦扰了？因为自己让布鲁斯花了太多钱，所以他对自己也感到厌倦了？

“其实你可以不用把所有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的，”暂时不想承认自己是罪魁祸首之一的克拉克的语气愈发温柔，他丝毫没有察觉垂下头的布鲁斯眯起的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光，“我也很想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帮你一起分担，如果这能让你偶尔松一口气的话。”

“我想我需要的可能不仅仅是简单的‘松一口气’。”

“什么？！”全然不觉自己正在被布鲁斯的欲言又止引导的克拉克吃惊地绷紧了身体，“什么……什么意思？”

“当联盟的事务和集团的事务有所冲突时，我也免不了会产生‘也许我应该离开一段时间’这样的想法，唉……”布鲁斯忧郁地叹了口气，那声恰到好处的叹息让情绪被他牵引住的克拉克听不出一丝破绽，“毕竟我的年龄也到了该考虑这个问题的……阶段，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看到克拉克因为无法控制而在震惊中变得扭曲的表情，布鲁斯无辜地抿了抿嘴，扑闪的棕色瞳眸因为深藏在其中的狡黠变得更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