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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Mendez从来没觉得IMF的成员看起来太像美工特工有什么问题，再者，美国特工在国际上的名声不好也不是IMF造成的。就他所见识过的场面来看，包括Ethan在内的所有人都确实大可不必把心思花在伪装上。和CIA要考虑到国家层面所以总是顾虑重重、瞻前顾后的风格不同，IMF更偏向于干脆利落解决问题。这种有着天壤之别的做事风格是IMF和CIA多年来互相看不顺眼的源头，在此基础上，Mendez理解Walker瞧不上IMF的态度，这不足以让他疑惑，要说有什么让他想不通的，那可能只是他隐隐约约认为Walker不喜欢IMF和他本身是在为CIA效命没有任何关系。这不是什么特别需要琢磨出个原因的问题，因为对Mendez来说，这不过是和August Walker有关的谜题里相当不起眼的一个。神奇的是，他们俩的关系并没有因为这些谜团而变得不纯粹，比起被这些疑惑困扰，Mendez却反而被这些疑惑吸引了。从最开始就是，那些围绕在Walker周身的迷雾虽然也在他心中缓慢扩张——Mendez注意到了，他只是在潜意识里一次又一次主动忽略了而已。也许它们最后会慢慢下沉，成为压在Mendez心头的一块大石让他进退两难，这种未知的忧虑让Mendez说不清自己是开始珍视这段仍处于萌芽阶段的关系还是已经比自己以为的更在意Walker了，总之就目前而言，他不准备、也不愿意太把这团迷雾当回事。事实上，在大家认真应对晚上的任务时自己却分心想到了私事已经让Mendez极有罪恶感了，所以他及时收回了思绪，重新将精神集中回眼前。

“你真的准备听那家伙的话然后一整晚按兵不动？”

Benji和Ethan挨在一起啃着汉堡，Luther捧着个电脑在敲敲打打，直到Benji代替所有人问出了这个问题，Luther才瞥眼看了过去。Mendez对此也很好奇，作为IMF和CIA唯一的沟通桥梁，他比谁都要担心Ethan晚上又会做出些出其不意的举动。

“我们可以先去见白寡妇。”Ilsa边拆着枪，边替Ethan回答，和之前开会时截然不同，她现在看起来似乎不打算把Walker的计划当回事了，她是MI6的，她本就不受控于任何人：“我有的是办法盘问出她和John Lark联系时的各种细节。”

“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Benji叫了一声，Ilsa睨过去，委婉地提醒他几小时前那场讨论到底是开会还是更像被动接受指令：

“难道让你们在这儿做无用的争论能产生任何结果吗？”

“如果她不肯配合呢？”Ethan皱了皱眉，好似并不同意Ilsa的想法，“把事情闹大只会打草惊蛇，我们还不清楚白寡妇在本地有多少势力。”

“那就是还得按照Walker的计划行动。”Benji撇撇嘴，更赞同Ethan的想法，“所以我和Mendez只要一起尽职地当个小报记者就行了。”

Mendez冲Benji点了点头。他会坐在这儿不是因为他被Walker“派来”做指导老师，他就是想确保这次合作不要再那么坎坷，可以的话，最好别再出现惊天动地的、让他需要写上三十页报告的大场面。Benji放下汉堡，从手边捞起一个袋子扔给Mendez，那里面是一堆Mendez看不懂的东西，要不是Ethan跟着提醒了一句“这些可以用来防身”，Mendez还以为自己除了做人形监听器之外又能派上其他用场了。

“你是怎么忍受和Augusu Walker一起工作的？”Benji用眼神瞟了眼右侧示意他即将说一些有关于隔壁房间那位住客的坏话，“我快被他身上的官僚气搞疯了，Mendez，透露点消息吧，他是不是已经瞄准中情局局长这个位置了？”

“那你是没和Erika Sloane打过交道。”Mendez淡淡笑了笑，巧妙地转移了话题，他不介意别人对Walker有负面的评价，只是他不太想参与其中，他对Walker有自己的看法，那是完全不同的立场和视角，他不会与人分享，“一般情况下，我和Walker在工作上没有交集。”

“那还挺好的，我觉得那家伙是中情局最难相处的刺儿头了。”Benji嘬掉沾在手指上的蛋黄酱，又接着问，“对了，我真的很想知道你们CIA掌握了多少John Lark的资料？”

在得到了更多的信息后，Benji对John Lark的兴趣更大了，他眨巴着眼睛看向Mendez，真诚地发问。Mendez耸着肩膀摊了摊手，也同样诚实地告诉他们这些机密他无权接触。要不是Lane绑架了Benji和Walker，他可能根本不会掺和到这整件事中，他和Walker会像以前一样身处同一个机构却未曾谋面，他不会因此有什么损失，但如果真的这样发生了，Mendez猜想自己一定会感到遗憾。

“你们不觉得很可疑吗？”Benji有理有据地继续阐述道，“John Lark挑选的替身们都是特勤局监控中的重点对象，那可是最高安全级别的机密。”

“就像Lane是MI6的人一样，John Lark要么就是特勤局内部的人，要么就是其他安全机构的人，CIA，FBI什么什么的，这毫无疑问。”Ilsa作为过来人率先说出了自己的理解，“最让人头疼的就是你们美国居然有那么多政府机构。”

“多的超乎你的想象。”Ethan说完站了起来，他走到Mendez面前，从他面前的袋子里捞出了两支笔递给Mendez：

“电击笔。别小看它，很管用。”

Ethan在Mendez面前简单演示了一下，鉴于这种武器还在Mendez的理解范围内（至少不像Walker那个神通广大的信号干扰器让他那么费解），Mendez收下了Ethan的好意。他刚想打趣说自己在攻击性上虽然有所欠缺，但他绝对可以保证自己在混乱时可以靠自己全身而退不会成为任何人的累赘，Ethan就抬手按住了他的肩：

“我向Hunley承诺过一定会保证你的安全。”

“其实Wal……”

Mendez在意识到自己正要脱口而出的是“Walker不会让我出什么问题”后顿住了。他清楚地感觉到那种盲目的信赖还是形成了，快得令他自己都感到了慌张。

“嘿，别担心，绝对不会再发生上一次的状况了。”Benji没注意到Mendez的走神，他跟在Ethan后面也对救过他好几次的人承诺。因为提到了上一次的突发状况，Benji继续顺口说道，“听Hunley说你会在这儿是因为Erika Sloane觉得你和John Lark有某种联系？我猜她是疯了。而且我得说，不管August Walker有多不讨人喜欢，他至少比只会坐在办公室发号施令的新任局长有用多了。”

一边说着，Benji一边又抱过电脑给Mendez看Walker发给IMF的另一张大皇宫内外结构图，在外部待命的狙击手的位置被精确地标注了出来，就连房顶都没放过。由Walker安排的人简直是从里到外在确保着他们的安全，不管Benji自认和Walker有多不对盘（哪怕他们是一起被绑架过的“交情”），就事论事来说，他至少是个能做点实事的人。

“他居然还准备了一组拆弹专家——好吧，虽然他不信任IMF让我有点不爽，不过我们也不介意来个双重保障。”Benji直言不讳道，在他的想法里，有Ethan Hunter在的场合，谁还会操心任务完不成？有Luther在的地方，谁还用担心发生爆炸？Benji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CIA这么多年来始终不肯承认IMF有多优秀，也正因此，信任他们并态度友好的Mendez在他眼里简直是CIA的异类。

“别忘了，这种安排会造成另外一个问题，”Luther缓缓开口，“到时我们抓住的假Lark该给谁处置？”

Ethan隐晦地和Luther交换了一个眼神，Mendez假装没看到的同时这才想起自己之前没问过Walker这方面的问题，Walker安排得滴水不漏所传递的另一层意思就是他不打算给IMF任何机会——即使在他们连个Solomon Lane都关不住的情况下。

“等Hunley的指令。”

Ethan飞快地结束了这个会引发尴尬的问题，而Mendez相当感谢他，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很难再像刚认识Walker时那样带着对IMF的私人感情站边了。他甚至在想，如果需要他表态的话，他恐怕会无条件支持Walker的决定。他从一种不客观过渡到了另一种不客观，而这和先前的盲目信任一样，正在逐渐让他产生全新的担忧，因为当他第一次走进Walker的办公室接受了请他吃晚餐的提议时，他并没有预想过不久之后，他和Walker的关系会走向如此让他措手不及的地步。


他们在慈善晚宴开始后按计划分批进入了私人宴会厅，John Lark的信号早在他们到达之前就已经在大皇宫内部了，不过那个信号始终不太稳定，它总是突然地在某处出现几秒后又迅速消失。Benji推测John Lark或是白寡妇方面在大皇宫内部安装了信号屏蔽仪，这对他们来说其实是个积极的讯号，否则的话，让他们一进来就顺利找到自己的目标看起来也太像个陷阱了。越是确定对方也是有备而来，他们反而越觉得安全。

在环绕了场内几圈之后，停下来的Mendez开始靠在一根柱子旁，那儿是一个能在嘈杂的场内最大程度发挥监听器效用的好地方，他站在那儿，却并没闲着，他依然如同一个真的小报记者那样饶有兴趣地拍摄着可能成为新闻点的各路名人；Benji看起来像他一位不务正业的同事，正吊儿郎当地来回晃荡着寻找合胃口的甜品；和他们保持着通讯的Luther在大皇宫后巷里的车子上时刻准备着，而Ethan和Ilsa不出Walker意料地端着副“我就是个特工”的模样神出鬼没地时不时闪现在人群之外。Mendez觉得John Lark和白寡妇的人不可能没注意到这两位头号威胁，直觉告诉他，对方也正在盘算着什么。至于Walker……Mendez不知该不该为他成为了今晚宴会中最受人瞩目的宾客意外，不管外形还是谈吐，他都有理由成为今晚的亮点，在白寡妇主动和他喝了一杯酒以后，场内一大半的窃窃私语都开始和这位美国来的艺术品商人相关了。就他们的任务来说，这十分有利于Ethan快速排查出谁是真的受邀嘉宾、谁又极大可能是John Lark安插的保镖和眼线。耳机里除了Walker的侃侃而谈和Benji偶尔的嘟囔之外，他们都没发出过什么声音。

“John Lark进来了。”

这种虚假的宁静直到Benji透过通讯器传来的提醒才被打破，根据Benji的提示，众人都假装不经意望向了门口。随着保镖再度关上了门，那张颇为硬朗的亚洲面孔终于作为今晚的主角登场了，Mendez只瞥了一眼就迅速移开了目光，和不便朝那儿多看的其他人不同，原本悠闲靠坐在沙发上和白寡妇调着情的Walker反而能因白寡妇突然的离去而大大方方地看向新来客。要Walker打分的话，今天这位替身他能打上个九十分，他校验过这位的身手，就算和Ethan Hunter一对一周旋上半个小时也不成问题，不过这会儿，他还是希望这种会造成混乱的场面不要发生。

他还等着快点去马里兰州约会呢。

他们看着白寡妇抛下一众宾客和John Lark前后脚进了后方的休息室，在大皇宫外部已经被严阵以待的精英部队包围的情况下，这段空白的等待似乎也就不像之前不清楚John Lark是否真的会出现时那么焦灼了。Walker礼貌地对围在他身边的人一一道过“失陪”后，端着酒杯走向了Mendez。

“你好像没怎么拍我。”

Walker把相机从Mendez手里拿出来，接着将自己带去的酒杯递了过去，一气呵成的动作在外人看来像极了调情——虽说他正在做的也的确是这么回事儿。

“先生，相信我，我绝对拍了。”Mendez得体地应对着，Walker冲他眨了眨眼睛，就像在暗示他无聊透了必须和他找点乐子——他可是抓捕John Lark行动的最高指挥官，在所有人都听得见发生什么的情况下合适吗？Mendez不知道答案，但他得说，他有点喜欢Walker这种不循规蹈矩的为所欲为。

“我不信，让我看看拍得怎么样？”Walker笑眯眯地举着相机凑过去，那样子像极了一个喝多了点酒就开始盯着老实人胡作非为的大老板，大概是为了让自己百分百符合这种设定，Walker边往Mendez肩上蹭，边又腾出手捏了捏Mendez的屁股。Mendez眼皮跳了跳，酒也不免跟着闪避的动作洒出来了小半。

“你这是没事做了？”

在不远处观察了一阵的Benji还是决定走向他们，他把一个马卡龙塞进嘴里，鼓鼓囊囊的腮帮让人没法靠唇语解读出来他说了什么。Walker稍稍站正了些，不满于Benji那种古怪的打量：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呃……啊！我向天发誓我绝对不歧视任何取向。”领悟到Walker另一层意思的Benji咽下食物，赶忙竖起了三根手指，正气凛然地做出保证后，他立刻将视线转向看似无动于衷的Mendez，“Mendez你没发现他特别喜欢你的屁股吗？”

Mendez没点头也没摇头，他只是拍了拍蹭到袖口的酒，接着抿住下唇笑了笑。Benji狐疑地看着Mendez这难以解读的反应，不自觉和不远不近正看向他们的Ethan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他们都嗅出些奇怪的味道了——虽然光是想象起来就觉得荒谬，但他们确定他们在Walker和Mendez之间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暧昧气氛。

“你们……呃……”Benji心直口快地伸出食指在Walker和Mendez身上比划了一圈，Walker扬扬眉毛，抢在Benji能问出口之前替Mendez拦下了可能会引起他尴尬的问题：

“怎么了？”

“没怎么。”Benji赶忙摆了下手，他端起相机，假装无事般走开前低低嘟囔了一句：

“这可真是见鬼了。”

他相信任何一个同时认识Tony Mendez和August Walker的人在察觉出这两人的关系竟然正往罗曼蒂克的方向发展时都会发出如此感叹的——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看起来我们给了他们一个大惊喜。”Walker拿出丝巾，用它换走了Mendez手中的酒杯。没法在这时和手下联系获知交易进度的原本让他有点儿焦躁，不过好在Mendez的存在抚平了这种情绪。

“是啊，还有‘他们’。”Mendez用食指轻轻敲了敲耳朵，示意Walker接收到惊喜的可不止IMF的人。

“放心吧，孩子们的嘴一向很严实。”Walker为自己有一帮忠诚的手下感到自豪，“他们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

Walker的话戛然而止于突然降临在会客厅的漆黑。伴随着人们的惊呼，几个醒目的红点也出现在了几个特定方位。Mendez心头闪过不好的感觉，他凭直觉拽住Walker想让他蹲下，然而突然冒出的枪响让黑暗中的人们受了惊，他们慌不择路地推撞着彼此，混乱之中也撞开了Mendez的手。Mendez调整了一下呼吸，他打开手机的手电，凭着先前的记忆尽可能向经过身边的每一个人提示着安全通道门所在的方位，与此同时，耳机里Ethan呼叫Luther通知他天花板上有个炸弹的声音远比Mendez四周的尖叫声更可怕。他一边搀扶着身边的女士们把她们往安全出口送——谢天谢地那扇门不知何时被人挤开了——一边专心致志地注意着耳机里的动静。他听到Walker喊了一句白寡妇和John Lark不见了、拆弹专家正在赶来；一段嘈杂过后，又是Ethan一句不甚清楚的“我在追”，那之后Benji好像被什么人撞到后发生了一段惊险的搏斗，Mendez只能断断续续听到Benji在骂人。在这期间，Mendez明确听到Walker除了要求小队严守各个出口外还问了三次“Mendez你怎么样”， Mendez怀疑自己的通讯器在推挤中出了故障，他吼了好几遍“我没事”却没任何人接收到。紧接着又是枪响传来，这声音离他们很近，引起了更大的骚乱。Mendez凭直觉猜测子弹就落在了他身旁不远的地方，那意味着有谁被放倒了，会是哪一方的人？不过这已经不是眼下的重点了，人群疏散了大半后，他快速地往白寡妇先前进入的私人休息室摸索，门已经被人轰开了，火药味充斥在空气之中，他觉得一定有人在今晚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但那人不会是CIA或是IMF的。

“Mendez，听到的话来东侧的……”

Walker的询问再次伴着大声的喘气传来，Mendez有理由相信他刚经过了一场激烈的肉搏，他凭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确认休息室已经空无一人，这让他整个人冷静了下来：

“我没事。”他扭头往Walker说的会合点跑，黑暗之中，他仍能察觉到有人正盯着他，有枪口似乎正瞄准着他身边的什么方位。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些人不会对自己开枪的——Mendez终于察觉出自己一直被巧妙地隔绝在了交火区域之外，而这一定是有人事先安排好的。Mendez说不上为什么，但今晚属于他的特工直觉简直多到离谱。

“有人看到Ilsa了吗？”

Mendez在跑动中问道。没有人回答他，就好像他们各自都被什么缠住了或是已经有了没法说出口的答案。Ilsa在哪？Mendez发现从断电开始，他就没在通讯器里听到Ilsa的声音，她就像凭空消失一样成了一个Mendez不得不好好正视的漏洞。为什么先前连IMF都没有排查出炸弹的存在？白寡妇和John Lark大可不必把原本可以正常进行的交易搞得这么麻烦、逼得IMF和CIA都同时现身。John Lark分明是假的，他很可能压根就不怕这位替身会被捕，就算知道有人在追捕他，他也有的是办法带着钚核消失……

“Ilsa不见了。”在Mendez的各种假设性联想中，Luther沉沉的声音终结了这片沉默：

“钚核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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